2022年冬天的一天,鲁豫团队的人突然收到了一则消息,接下来一星期,鲁豫的所有工作全部暂停,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况,要知道20多年来,她只有一次因病暂停过录制。那一天,鲁豫的父亲去世了。两年后,当鲁豫再次回忆起那段日子,我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种当时的茫然,2022年的冬天,疫情还没结束,她每天都被困在一种不确定之中,今天能见到爸爸吗?能见多久?最后时刻能进去陪他吗?爸爸走了明天能顺利下葬吗?12岁那年,父母离婚分开后,她独自跟爸爸生活,直到22岁,有了第一份工作,她才离开了家。那个和爸爸在的家里,爸爸负责煮饭、做家务、打扫屋子,女儿有需要他就出现,没有的话,他就默默隐身。十几岁的鲁豫并没有思考过,隐秘的心事是不是可以跟爸爸说,青春期身体有了变化该向谁请教,会不方便吗?更多时候她是在独自长大,她不问,父亲就不说。父亲很传统,也很沉默,很少表扬女儿,但另一面,他又很不传统,他从不说教,也不指责女儿,尽可能给她自由和空间。「他本来就是我爹,但他居然在我这边没有任何爹味。」鲁豫说。他们更像平等的朋友。小时候爸爸想教她英语,她不愿意,她直接说:「你的英语有口音,我要学就学最标准的。」爸爸也不恼火,从此再也不提教她英语的事。到了初中,她开始发育,胃口变得很好,有一天连吃了7个煎蛋。她站在煤气灶旁边,直喊饿,爸爸一边做着晚饭,一边忙不迭地往锅里打蛋,一个不够,就煎第二个,直到她吃饱。鲁豫是个不怎么会做家务的人,她说,如果让她收拾房间,那就是一场灾难。她高中开始住校后,只有周末才回家,短短一天,她就能把家里弄得「天翻地覆」,留下烂摊子给爸爸收拾。少女时期的她有很多生活的小癖好,比如穿过一次的衣服,即便只穿了10分钟,她也要重新洗,所以那时家里到处都堆放着并不太脏但待洗的衣物。爸爸花了10多年,想要纠正她的习惯,但她也不改,爸爸就帮她一件一件收起来,洗干净,再放进衣柜。那段时间,爸爸的生活节奏是这样的——星期一女儿返校,他开始收拾心情,也收拾屋子,一直整理、忙碌到星期六,家里终于整洁干净了,女儿又回家了,一天后,屋子恢复原样。每到周末,「爸爸兴高采烈,却也提心吊胆地等着我」。爸爸默默地做了许多,那时候的鲁豫,并不关注爸爸的生活是什么样,她说,大人的世界不好玩。现在回想,那些年,父亲应该经历过太多内心的惶恐和困惑,家里有一个正在长大的青春期的女儿,作为独抚父亲,他应该怎么做更好?鲁豫说,后来,当她走过了当年父亲的年纪,她才更加理解他的那种难。 小时候的鲁豫 图源微博 @陈鲁豫的电影沙发 爸爸和她还有一个约定,18岁之后,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意志生活。当她成年之后,爸爸遵守了这个约定,从来不过问她,也不催促她恋爱、结婚、生子。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,有时候会觉得,对我的人生,他是不是太客气了?」后来鲁豫上了大学,去香港工作,她和父亲之间也都是淡淡的。他们从来没有拥抱过对方,也没有表达过爱与思念,她不问,他不说。直到父亲去世了,她才认真回忆起很多细小的事情,回忆父亲是什么样的人。父亲翻译过斯瓦西里语的《家》《春》《秋》,他的译作或许躺在非洲大陆的某个书店中,他给国家领导人当过翻译,他曾多年驻外,生活在赤道那一端的肯尼亚、坦桑尼亚。她会想,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会被遗忘的,爸爸走了,除了她和弟弟,还有弟弟的孩子会记得他,未来谁也不会记得他。想到这里,她甚至觉得,我做这一切干什么?我为什么要努力?我不看这些书可不可以?最后,是对自己的愤怒,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爸爸。也是到了最后时刻,她才如此仔细地打量爸爸,在专栏文章中,她记录下了与爸爸分别的场景,氧气面罩摘了,仪器和输液管也撤掉了,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,她把手放在爸爸的额头上,她的手细瘦冰凉,爸爸的额头宽宽的,还是温热的。回忆起在父亲生病的最后阶段,她必须和弟弟一起做艰难的选择:做不做手术,手术方案是什么?手术会痛苦,不做手术,病情又会恶化,如果爸爸能做决定,他会愿意吗?我有没有做一个最好的选择?如果爸爸陷入昏迷,生命没有质量了,我跟弟弟要怎么决定?哪怕是我的父亲,我有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?将来我遇到这个状况时,谁来帮我做决定?经历了这些选择,鲁豫才发觉,一个人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至亲的离开和消失,她说,直到52岁这一年,她才完成了人生的终极成长。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春节,她闭关在家20多天,开始了自己第一部译作—《替补:哈里王子自传》。那段日子,她将自己全部投入翻译,不可避免地会想起父亲,想起小时候看见他在书房,手写翻译斯瓦西里语的场景。她也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工作的魅力,很美妙,也很神奇。最让她想不到的是,她经历了人生中最饿的时候,大脑的消耗让她吃得很多,翻译结束后,她罕见地胖了一些,这是几年来她唯一增重的一次。翻译的过程中,她常常会落泪,她说,她真正地理解了哈里王子的哀伤。1997年,哈里王子的母亲戴安娜王妃去世时,鲁豫曾直播过她的葬礼。当时鲁豫只有27岁,看着电视机里那个12岁的小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,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,她并没有太多感受,只是作为一个记者客观地报道这件举世震惊的悲剧。如今,再回头看12岁的哈里,她能明白他的慌张、恐惧,甚至绝望。在书中,哈里王子说,妈妈去世后,他一直没有哭过,直到17年后,他才第一次流泪。那一刻,鲁豫深深地与他共情。「每个人面对人生巨大哀痛的方式不太一样,有的人一个月后会哭,有的人17年后才哭,但是所有人都会本能地屏蔽掉那个伤痛。」2023年年底,她也曾梦到过一次爸爸。梦中的爸爸个子又矮了一点,他推门进来,鲁豫问他,你不是不在了吗,你怎么又回来了?第二天,她去父亲的墓地看了看。很多时候,她都会想起父亲,想起来就是很深的无力感,她会立刻强迫自己停止思考,「不然就掉进一个黑洞了」,她说,这时候她会玩一个数独游戏,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。鲁豫说,选择翻译这件事,也是一种对父母的致敬。译作出版后,妈妈很高兴,让她给自己签了一本To签,她写上了妈妈的全名,那一刻,她觉得和父母达成了一种理解,「你不仅是我们的孩子,也是我们的同行」。但是礼物来得或许有些迟了,她在想,如果再早一些,父亲看到这本译作,「他一定会很高兴」。 父亲去世后,鲁豫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译作 图源微博 @陈鲁豫的电影沙发 「新的」鲁豫父亲离开后,鲁豫身边的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她的一点变化。沈清说,具体是什么她说不清,就是觉得「她的眼神儿更坚定了,她变轻盈,变放松了」。小浒说,鲁豫的那个「情绪开关」有点松动了。去年秋天,鲁豫团队组织了一场《出走的决心》首映礼,放映结束后,鲁豫上台开场,她说为所有在路上的女人感到骄傲。说到「女人不仅仅是一种性别,她是一种处境」时,她停顿了,声音发颤,她哽咽了,台下的小浒很惊讶,「在过去这是不可能发生的,她的开关一定是紧紧关闭的」。小浒能感觉到,这两年鲁豫开始放松了,她没有太控制心里的那个开关,允许它松动,允许它不起作用,「但也是她面对公众最高程度的情绪表达了」。窦文涛记得,去年鲁豫来录《圆桌派》,状态很好,说了很多,他感觉她身上有些隐形的绳子解开了,他对鲁豫说:「咱都这个岁数了,你也该输出了,是时候了。」2018年,鲁豫也上过一次《圆桌派》,那次录制,窦文涛感受到了她深深的不安全感,「有一种紧张和防卫,怕做错事,怕说错话」。窦文涛记得,那段时间网络舆论对鲁豫并不友善,经常有人挑她的刺儿,「很明显地,你感觉到她不是不能说,而是她比较小心,比较缩着」。时隔6年,老友重聚,鲁豫连录了好几集《圆桌派》,那种变化是迅猛的,也令窦文涛感到吃惊,「能够自信、坦然,还有难得的幽默感」。窦文涛说,他知道鲁豫的日常积累,他也希望在这种时刻推鲁豫一把。 受访者 供图 的确是时候了,陈鲁豫自己也这么觉得。某种意义上,是父亲的离开给了她打开自己的契机。过去,她认为被遗忘是一件很好、很酷的事情,但是现在她觉得被遗忘令人恐惧,生命是有截止日期的,在此之前,她都在倒计时,她想要多说一点。她在播客《岩中花述》中谈起了很多自己的故事,独居的她曾经在浴室滑倒的狼狈时刻,她和弟弟之间很亲近的情感,她在父亲去世后的思念……连她身边有些工作人员也觉得过去一年,像在拼拼图一样,拼凑了一个更完整的鲁豫,很多故事,她们相处了十几年,也不曾听过。在这些有限的自我暴露中,她还提及了原生家庭对自己的影响,她和妈妈并不熟悉,和爸爸更亲,这种成长环境使她变得独立,但也正是因为需要一个人去克服所有困难,很小的时候,她好像就丧失了向周围发出求救信号的能力。开始表达,也有年龄的因素。鲁豫说,有一天她发现,坐在自己对面的采访对象年龄越来越小,很多人也想向她寻求一些建议,希望听到她的声音。她出现在脱口秀节目的舞台上,人们意外地发现,她对脱口秀居然有如此深的了解,她对段子有着专业的判断和建议,被很多脱口秀演员认为是「笑友团的天花板」「精准到可以改稿」。在播客《小fool人》中,女性脱口秀演员们称鲁豫为「定海神针」,「你说什么鲁豫老师都能听懂,且都能听出个门门道道」。通过播客和脱口秀节目,大众也看到了另一个新的鲁豫——无论嘉宾提及什么书籍、电影和话题,再生僻冷门,她都可以接上,并补充更多更深的内容。即便嘉宾随口提起一篇文章或一部电影,她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精准地复述其中的细节。十月是《岩中花述》的制作人,她也感叹鲁豫知识面之广,只要讲到某个时代的作家和文学作品,「她都会噼里啪啦地连报很多很多名字,而且都非常熟悉」,每期show notes都能拉出一个很长的书单、片单。播客中和看过2万多部电影的影评人毛尖对谈,鲁豫也毫不怯场,每一句都能接住。截至目前,她的播客《岩中花述》订阅数超过86万,豆瓣评分9.1,成为2024年小宇宙年度热门播客,最受欢迎的3期节目,单集播放量都超过了90万,在头部播客中,这也是非常罕见的数据。很多听众是看《鲁豫有约》长大的,她们在留言区、社交媒体上热烈地讨论着,其中提到最多的几个词是——「颠覆」「惊喜」「误解」「被低估的」「打破刻板印象」「重新认识她」。 受访者 供图 很长一段时间,鲁豫都有「努力羞耻」,她不愿意告诉别人,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努力的人。这也是大众审美带来的规训,她打了一个比方,就像天鹅在湖面上游,所有人都在夸赞它的优雅、美丽,但是没人看见,也不允许别人看见,湖面之下,天鹅奋力蹬着鹅掌,因为那是不美的。现在,她会很坦然地、很大方地说,「这么多年,我就是很辛苦,我就是很努力,我在每一个工作前,都会做很多很多准备工作,我觉得自己特别酷」。鲁豫的打开也冲击着窦文涛,他说,自己的心「也就活泛点了」。窦文涛说,过去很多年他都不愿意出来接受采访,哪儿也不爱去,总在婉言谢绝,最近他也接受媒体采访,拍拍杂志,似乎想出来「遛一遛」,他觉得,没准这其中也有一点点鲁豫的影响,「你老是拒绝一切,你的活路只有越来越窄」。去年,在鲁豫的邀请下,他们一起上了脱口秀节目当嘉宾。窦文涛说,鲁豫一直比他勇敢,总想着要进步,他们人到中年,心和状态都很容易疲惫,也很容易生锈,但是鲁豫会一直在打磨、擦亮自己。他自嘲自己有种「小富即安」的心态,但鲁豫总是想要往外探,寻找更广的观众,总有一种「想要比昨天更好的心气儿」。比如,脱口秀节目邀请他很多次,但是他从来没有答应,他说,不是因为清高,是因为害怕,多说多错。后来鲁豫劝他,近些年大多数挣钱的事情做得都不开心,反倒是不挣钱的,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开心,既然这样,就选择喜欢的事情做吧。窦文涛说,「祝贺你,知道自己喜欢什么」。「鲁豫和我一样都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,甚至她缺乏安全感的程度要超过我,但是她做的事情却勇敢过我。所以我说,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走,这个时代女性比男性勇敢。」窦文涛说。 图源微博 @陈鲁豫的电影沙发 侧脸 陈鲁豫说,过去这一年,她的表达超过了前二三十年的总和——但是,关于陈鲁豫的故事,并不是一个人开始表达,并完全打开自我的故事——这次访谈,我还联系了很多与鲁豫相识、共事超过20多年的朋友,尽管大家也讲了不少故事,但没有一位敢轻易断言,自己足够了解鲁豫,或完全打开过她。许戈辉说,鲁豫的父亲去世后,有一天她们相约吃饭,席间,鲁豫谈起了去看望弥留之际的父亲,听到那些离别的细节,许戈辉唰地哭了,扑扑掉眼泪,而坐在对面的鲁豫,只是很平静地讲述着,还一边把餐巾纸一张一张递给许戈辉。「在这个过程中,我仍然没有机会看到她,那种巨大的悲伤、痛苦,甚至眼泪。生死这么大一个命题,在我这边能够体会到的,也仍然是一种淡淡的。」许戈辉说。《人物》拍摄视频访谈的那天,鲁豫也聊到了父亲去世,她说,平时独处时,她想到父亲都会流泪,但这些情绪只属于她自己。拍摄现场,只要摄影师拿着机器一走近,「我太有经验了,我知道你要什么,我本能地自我保护的开关一下就启动了」。现在,鲁豫仍然每天重复着与30年前相同的生活——早晨一睁眼,站起来,先喝一大杯水,再喝咖啡,然后喝酸奶。她不会做饭,不养猫养狗,也没有植物,有时一天微信步数不会超过10步,有朋友去她家,吓一跳,「你家阴气太重」。对人对事,她也依旧保持这一种很高浓度的「淡」,淡到什么程度呢?好朋友家养了一只猫,很高傲,任凭别人怎么热情,它都不靠近,唯一搭理的人类是鲁豫。每次见面,鲁豫只是淡淡地打招呼,「Hi」,那只猫好像嗅到了同类的气息,凑上来蹭她,对她很友好。 相识近30年的许戈辉、窦文涛和陈鲁豫 图源微博 @鲁豫有约 随着年纪渐长,身边朋友都沉迷养生,她也不在乎,觉得那是浪费时间。只有一件事会让54岁的她焦虑——她最担心自己记忆力衰退。鲁豫承认,她最害怕失去她的记忆力,那是她的「阿喀琉斯之踵」。她明显感觉到,45岁是分水岭,那之后,她的记忆力开始不如从前,尽管在旁人看来依旧很强,但她知道远不及年轻时的巅峰状态。父亲去世前患有阿尔茨海默病,她还特意跑去医院做检查,然后被告知,阿尔茨海默病无法预知。沈清说,鲁豫经常和她聊起,吃哪些食物或保健品对保护记忆力最好。有一次沈清逗她,「听说喝酒能减缓记忆力衰退」,她完全是胡说八道,但她看见某种相信从鲁豫眼中闪过0.1秒。有一年,沈清和鲁豫在国外旅行,去超市买酸奶,鲁豫站在冷藏柜前东看西挑,选了很久很久,最后沈清都疑惑了,你工作这么爽快的人,怎么选个酸奶这么墨迹?鲁豫嘿嘿笑了,「我的干脆利落都留给别的事了,生活里是一点没有。」曾经,在大学毕业留言册上,鲁豫给自己的寄语是,「抡圆了生活」,但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真正抡圆了投入的,还是工作。1996年,鲁豫刚去香港时,和许戈辉,还有另外一位凤凰卫视的幕后同僚,3个女孩合租了一间三居室的房子,房租每月17500港币。女孩们抽签,决定房间大小,鲁豫抽中了面积最小的儿童房,许戈辉记得,夜晚躺在床上,鲁豫的一双脚是露在床外的。屋子很小,没什么生活可言,但她们都非常快乐。当时,邓文迪来参观她们的出租屋,她说不会选择住在这里,女孩们说,这里挺好的,离公司近,也够住,邓文迪只说了一句,「No, There is no life.」但这似乎就是鲁豫的生活——她没有什么兴趣爱好,也没有向外打开的缝隙。很长时间,她羞于承认这些,后来,她想通了,她再次用「构造」来解释这一切,「每个人的出厂设置都不同,我的出厂设置就是那样的,它造就了今天的我,那我就接受不停地燃烧自己」。她记得,大学时外教让同学们用「hanging around and doing nothing(无所事事)」造句,最后大家造的句子是——「We are not good at hanging around and doing nothing.(我们不善于无所事事)」。很多年前,鲁豫采访过一位香港的歌手,她告诉鲁豫平时不打歌、不发片的时候,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一到发新片了,演唱会了,她立刻魔鬼式减肥,每天用保鲜膜裹身体,疯狂跑步,脱水,身体状态又能恢复到从前。这样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可以放纵自己,可以轻松地过,只需要努力几个月就好了。听到这个故事,鲁豫很受震撼,她回去思考了很久,觉得那太难了,那是一个不能被控制的人生,她不愿意承受失控的风险。她不能保证生锈的、长满青苔的地方,时时刻刻被打磨得很亮。她必须每天紧张地生活,每天都像在跑步机上,每天快走,每天小跑,「每天都小累一点」,这样让她感到安心。窦文涛说,如今的鲁豫,的确解开了某些绳子,但「千万不要把她说成是一个完全解放的冒险家」,「没有,她仍然是很有规矩的一个人」。他们相识了近30年,是最好的朋友之一,但今时今日,在窦文涛面前,鲁豫也不是一个能够把内心敞开的人。「我总觉得她不容易,要强,不愿意向人示弱,她表露在外的总是那样冷静、理性、有分寸。」窦文涛说,他有时候对鲁豫会有点怜惜,「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需要我怜惜,这是我的一种自作多情」。沈清与鲁豫相识了十几年,她们经常一起吃饭、旅行、看电影,她们不谈论工作,她们是生活中的朋友。站在自己的角度观察鲁豫,沈清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受,她觉得鲁豫始终在背对人群,「她给大家的一直是背影,很朦胧,不那么明确」。当我把这个形容转述给鲁豫,她难得地顿了一下,然后笑了,「我觉得这个描述挺诗意,但挺准确的」。她说,她的确不知道最终自己是不是能够完全地、时时刻刻地、正面地,出现在大家面前——好在,过去的这一年,她终于不再只是那个坐在黄沙发上声名远播但面目模糊的提问者,她终于渐渐转身,露出了至少一个侧脸。